聽到馬裏蘭介紹說鐵壁的畢生志願是消滅所有的同胞，王野頓時產生了興趣。

在人類社會中，反人類的人格廣泛存在，例如某些動物保護者就根本不把自己當人，從來不會考慮人類的利益，其中極端者甚至恨不得毀滅全世界以換取動物們的解放和自由。這些人用比較簡單的方式來形容的話就像是闌尾，屬於人類社會中腐朽多餘的部分，稱之為渣滓也不為過。

但是馬裏蘭堂堂野生種群體中的首席野心家，會和一個渣滓為伍麽？

出於好奇，王野問道：“鐵壁這種報覆社會心態的理由呢？”

“因為那是它被賦予的使命之一。”馬裏蘭說到此處，搖了搖頭，“接下來的事情，有一半是鐵壁所說，但也有一半是我的推測——鐵壁並不具備良好的交流溝通能力，我和他對話時有很多內容都是靠猜測的，而他本人的記憶更是有大片的殘缺，所以詳細的情況就連他本人都已經說不清楚。但是經過我的推理覆原，大體上應該是這樣的：他們的文明曾經經歷過非常艱難的歲月，為求文明的延續，必須犧牲絕大部分人，來換取極少數幸存者保存文明的種子。”

王野插話道：“聽起來有點像是諾亞方舟。”

“是的，就是諾亞方舟，集合全文明之力，保存下一個微弱的文明火種，待危機過後再重新點燃火種，繁衍生息。然而這種犧牲絕大多數人的決定，必然會遭到絕大多數人的抵制。除非這個種族已經消除了個體意識，將所有人的思想統合為一，否則人人為己，這就是生物無法避免的客觀規律。”

王野點點頭，示意馬裏蘭繼續說下去。

“為了保證計劃能夠順利執行下去，必須要有秩序的維護者。鐵壁曾是當初的維護者之一，他的任務是排除一切幹擾因素，確保文明的火種得以保全……但結果很明顯，他失敗了。他們的文明只剩下一片廢墟，理應在大劫後蘇醒的種子們全數消亡，反而是那些計劃中應被犧牲的人們活了下來，卻也成了幽魂一般的觀察者。而鐵壁作為秩序的維護者，也變成了覆仇者，他將每一個幸存下來的觀察者都列為必殺的對象，自從我和他搭檔以來，已經幹掉了不下十個觀察者，但他顯然還遠遠沒有感到滿足。”

馬裏蘭的一番話裏，蘊含著太多的信息，以至於王野用了一點時間才消化完畢。

“也就是說，當初那個輝煌燦爛的文明，因為某些人的背叛，並沒能保存下希望的火種，甚至被精挑細選下來的精銳種子們也全軍覆沒。而那些摧毀了一切的人，反而以觀察者的形式茍活下來，於是鐵壁便要為自己的文明覆仇？”

馬裏蘭說道：“大抵如此吧，但是鐵壁的覆蘇並不完整，他的神智在漫長的沈睡中已經泯滅了大半，我並不能保證他說的就是真相。不過無論如何，他掌握的知識是貨真價實的，這些年多虧有他幫忙，我才能勉強追趕孫怡的腳步。”說到此處，馬裏蘭不無自嘲地聳了聳肩。

雖然她自認為遠比孫怡更有資格成為野生種的首領，但是論天賦論資質論出身，她真的是望塵莫及。而反過來說，那個擁有一切讓她為之羨慕的優越條件的女人，卻將一切都揮霍在了櫻島一間孤兒院中。

王野又沈默著點了點頭，開始消化新的信息，片刻後，他開口問道：“那麽，鐵壁作為一個覆仇者，對這個游戲世界感興趣的原因，是因為這個世界與觀察者有關？”

“理所當然的吧，這種將虛擬化為現實，創造整個世界的壯舉，就算是前代文明尚未衰落的時候，也是近乎天方夜譚的奇跡。單靠人類，哪怕天才橫溢如孫澤，也不可能完成得了，他當然是借助了觀察者的力量……事實上在我剛剛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，鐵壁就告訴我這裏有非常濃厚的‘他們’的味道。”

“原來如此……嘖，也算在情理之中吧，這些年與火種和超級戰士相關的事情裏，就很少有見不到觀察者的時候。”

馬裏蘭說道：“是的，這幾十年來他們的活動已經越來越頻繁，甚至明目張膽，以至於連地下世界的情報商人都能獲知些許觀察者的情報——哦，我沒有看不起情報商人的意思，你不用這麽瞪我。”

“那麽依你之見，這種越發頻繁的活動，是好是壞？”

“當然是好事。”馬裏蘭毫不猶豫，“他們折騰得越兇越好，最好是能把所有的超級大國都攪得天翻地覆，政權崩潰。這樣一來野生種們才能真正擁有安心發展的機會。不然的話，就算有了這片世外桃源，野生種們依然沒有安全保障，你的管理員權限並不保險，這一點不用我提醒了吧？”

“呵呵，說的你的助理權限就很保險似的。”

馬裏蘭也是面色一變：“能不能當我剛剛沒說過？”

“可以啊，你辭職了我就不追究你的責任。”

馬裏蘭只好硬著頭皮強行當沒聽見，繼續說著自己的故事：“除了剛剛提到的那一點之外，觀察者的頻繁活動，也讓我和鐵壁更容易捕捉到他們。每殺死一個暴露出來的觀察者，鐵壁都會吞噬掉他們的記憶和經驗，吸取到更多的前代知識，幫助我對火種的運用變得更加嫻熟。對我來說，觀察者就像游戲裏的經驗大禮包，出現的越多越好。”

王野頓時沒好氣：“比如狂、顏珞和麟？”

“……刷怪的時候引怪過多導致撲街的事情總是會有的。”馬裏蘭輕輕出了口氣：“總之，我的故事也差不多講完了，可以讓我過去了嗎？”女人指了指王野身後，那個坐落在地平線翠綠平原上的喧囂小鎮。

王野重新審視了一下這個身材高大的女人，想到她那驚人的上進心，以及同樣驚人的意志力，一瞬間，王野心中有了那麽一絲將她永遠留在此地的沖動，不過旋即就煙消雲散。

留著吧。

雖然彼此立場總是敵對，但不可否認，作為一個野生種，馬裏蘭是個非常非常優秀的人才。這樣的人，死了未免可惜。

能和瑤哥比上圍的人，真的不多見。

……

對王野而言，和馬裏蘭的一席對話，只能算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。

在三大超級大國同時伸出橄欖枝的那一刻，就註定了一個屬於靈劍OL的大時代的到來。無論接受哪一方的支援，以溪靈鎮為核心的野生種的國度都會迅速膨脹起來，如同曾被華夏扶持的狄羅一般，成長為一個規模龐大的勢力。

比起恩澤星，這個游戲世界的自然資源更加豐富，發展潛力遠遠不可同日而語。

在這樣的大勢之下，才剛剛展現活力的觀察者們最多也只能算是小插曲。

而身為游戲世界的管理員，野生種們目前實質上的首領人物，王野很清楚這歷史的潮流正握在他的手中。

這一切來得實在有些太快太突然，幾個月前，他還在天京城裏悠然自得地扮演著天才工程師的角色，整日裏與美女總裁勾心鬥角。如今卻站在歷史的潮頭，掌控千萬人，乃至億萬人的未來。

這其實並不是王野想要的結果，他從來沒有被作為一個領袖培養過，而他也從來沒有擔當領袖的興趣。

然而歷史的大勢滾滾而至眼前，實在讓人別無選擇。

所以說，一個人的命運，當然要靠自我奮鬥，但是也要考慮歷史的進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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